01
年之前，我一直是个胖子，从斤减肥成功瘦到斤，我只用了三个月，之所以有这么坚定的毅力，只因为一个字，钱。
我第一次觉得自己非常无能，是在父亲化疗期间。
那天中午，我从楼下打饭上来，走到父亲病房门口时，发现门是虚掩着的，无意间听到了医生跟父亲的对话，
“老徐，现在，医院从国外新引进了一种药物，对肿瘤疾病的治疗有很好的疗效，您看，要不要试试……”
没等医生介绍完，我父亲便颤巍巍地回答道，“大夫，您比我更了解这种病，我都这把岁数了，多活一天少活一天，又怎么样呢？”
“老徐，把心态调整好，这种进口药疗效还是非常不错的，病情如果得到有效的控制，再多活上几年是没有问题的。”
父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。一阵轻咳过后，他接着说，“大夫……还有件事想麻烦您，麻烦您再给我配药的时候，不能报销的药物，就……别用了……”
整间屋子顿时陷入了寂静。我站在门外，心像被剜了一样疼。我知道父亲在说这句话的时候，他的心里在滴着血。
我有两个姐姐，成绩原本很优异，为了供我读大学，两个姐姐辍学后早早结婚生子了。尽管她们组建了自己的家庭，日子过得也很拮据，可平日里她们还会给我一些零花钱。
在我上大学期间有的同学自己出去赚学费，有的同学为毕业后考研做准备，而我不泡图书馆的时候就刷刷剧，日子过得轻轻松松。
我毕业之后工作找的并不顺利，连续跳槽了三家公司，最后进了一家小文化公司做设计，每天，挣着微薄的薪水。
工作刚稳定的时候，父母又催促着我相亲结婚，很快我便组建了家庭。我婚后的第二年，父亲就查出了肿瘤疾病。
我结婚时父亲在县城给我按揭了一套婚房，每月要还三千多块钱的贷款。爱人怀孕后出现了保不住的迹象，医生说营养要跟得上，爱人每天都需要喝昂贵的蛋白粉，再加上人情礼往柴米油盐的花销，日子过得如履薄冰。父亲知道我日子过得捉襟见肘，自从住院以后，他从来没有让我给他交过医药费。
囊中羞涩的我还没有来得及尽孝，父亲就病倒了，我内心感到十分惭愧。那段时间我做梦都想挣到钱，我不想遭遇子欲孝而亲不在的遗憾。
02
之前在一次朋友聚会上，我结识过一个朋友，他开了一家试药中介所。服务的内容，就是给制药商介绍试药的人。
一个新的药品上市之前，会在健康达标的试验人身上严格测试后，才会流通到市场上。试药分为一期，二期，三期，四期，一期危险系数最高，四期最低，但回报跟危险成正比。
饭局上我听这个朋友说，“吃上几片药，两周左右的时间就可以赚到1万多块。当然，身体要严格达标才可以参与……一个身体正常的人，一年做上一两次对身体不会有太大的影响，但绝不能把它当职业，不然对身体是有危害的。”
席间，那个朋友接了两三个电话，言谈中流露出对方想要过来体检，试药。
在当时我并没有心动，反而有些鄙视那些试药人，心想，怎么能把自己当“小白鼠”来催残自己的身体换钱呢？！可真当自己处在困境时，根本顾忌不了那么多了。
我私底下跟那个朋友见了面，他把我拉进了一个群里。群里发了一些样表，让参照自己身高体重做对比。我发现，我的体重严重超标，连体检的资格都没有。
那之后我每天下班就挤出时间去健身房撸铁两个小时，每每看到墙壁上镜子里的自己，像一只刚从烤炉里取出的烤鸭一样，浑身浸满油亮亮的汗水时，我的内心就会无比亢奋，因为我觉得离财富的大门又进了一步。
清晨不等闹铃响，我就起床开始到户外跑步了。身上横肉丛生，最开始我一个半小时还跑不到5公里，便全身酸痛难受，呼吸急促。
坚持的没一周我就坚持不下去了，可是一想到病床上的父亲，我便咬牙坚持了下来，慢慢地我从5公里跑到了10公里，又从10公里跑到了15公里。
03
爱人虽然知道我在减肥，可她并不知道我减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。看到我对待生活的态度更为积极，她开始变着花样给我做起了减肥餐，开始研究各种美食。
盐的使用量每天控制在0.4克，几乎每道菜都不添加油，水煮鸡胸肉，早晨固定两颗鸡蛋，爱人吃蛋黄，我吃蛋白。
特别是晚上，按量进食完三后，我会立马放下筷子，到公园里去走走。
上班不忙的时候，我也会在办公室里做一些简单的减肥动作。看着称重表上的数字在一点点的下降，我内心一阵雀跃。父亲知道我在减肥后，一再叮嘱我，胖与瘦无关紧要，健康最重要。
就这样我坚持锻炼了三个月之后，我的体重从斤瘦到了斤。在服务人员的带领下，医院做体检。医护人员问我有没有烟史，还好我从来不抽烟。
抽了三个针管的血，大概毫升的样子，又做了尿检，B超，心电图等，以及各种脏器检查。
我发现体检后准备去做试药的人不止我一个人，身边排队的大部分都是年轻人，有的还是大学生。我们穿着统一的病服，排成一排。
身边每一张脸，每一双眼眸里仿佛都深藏着故事，他们神情木讷，安静地沉默着。那是我感到最卑微的一次，我把头埋的很低。
我体检完后，医护人员让我回家等待消息。
一周左右的一个清晨，我收到一条信息：徐风先生好，您的体检报表已出。经严格审查后，您身体的各项指标符合试药人的要求，请您携带有效身份证件，到***医院三号楼的医务室，领取体检报表登记，后续工作将……
04
看到这则消息的时候，我正在坐往单位的班车上。
莫名地双眼起了一层薄雾，我身体符合做试药人了，可我的内心反而忐忑起来。
晚上回家后，我撒谎跟爱人说，公司派遣我要出差一段时间，吃过晚饭后，爱人就开始帮我整理衣物。
第二天凌晨四点，我打车去了A城，医院后，在医务人员带领下，我开始了为期两周的试药历程。
在试药的过程中，形形色色的人我见识了不少。有的人来试药是为了还卡，有的是为了还房贷，有的只为买一部手机，还有一些漂亮的女孩子只是为了买一套品牌化妆品……
当然还有一部分人是临床试药志愿者，他们并不是奔着金钱来的，是为了对医药行业做些微薄的贡献，他们这种行为令我由衷地敬畏。
在试药点，试药人所吃的一日三餐都是经过合理搭配的，有专门的人员为我们服务。身体有任何轻易的不适，都会有医护人员细致入微帮我们检查。
第一次试药后，我的身体并没有出现不适应的症状，或许这跟我做的是第3期试药期有关，没有太大的风险。我如约拿到一笔钱，在短期之内能够这样，我多多少少还是感觉有些意外的。
我用赚来的这笔钱，帮父亲交了些医药费，但我并没有说出自己的勾当。为了让家人信服我这些钱是靠工作赚来的，我慌称是在设计比赛中取得的战果。
每次尝试，我都怀着尧幸的心理，总觉得自己年轻，身体恢复地快，即便多做两次也无所谓。
为了使身体上残留的药，代谢地快一些，我会增加运动量。
05
我在灰色地带猖獗地蹂躏着自己，把光鲜亮丽的一面展现给家人。
我的爱人性格委婉，贤惠顾家。谈恋爱的时候，我没给她买过像样的礼物，哪怕是一束鲜花，结婚后我也没有给她过过一个像样的节日，包括结婚纪念日。
做了两期试药之后，我存下了一笔钱。结婚纪念日的时候，我为爱人买了一个玉质手镯，那个玉手镯是我为我爱人买的最珍贵的一个礼物。
我特意让店员帮我雕刻上了两句话：绿水本无忧，因风皱面。青山原不老，为雪白头。
这两句诗是我爱人最喜欢的两句诗。
待我身体渐渐得以恢复之后，我又撒谎告诉爱人，要到外地出差一段时间。
那一次，像前几次一样，经过两周多的时间后，我结束了试药历程。我有晕车的毛病，行程近的话一般我不会服用晕车药，但这一次行程有些远，那天上车后我从包里拿出晕车药，用矿泉水吞下一粒。
这次去试药点试的是抗过敏药。我认为经过了几天之后身体里的过敏药早已经消化掉了，可是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身体上残留的过敏药，跟我吃的晕车药起了反应。
我回到家以后开始出现轻微地胸闷症状，我以为是疲劳所致，简单洗漱后就上床睡觉了。
真正让我受到惊吓的是，我在半夜时竟然尿床了，而我却不自知。爱人喊我的时候，我也没有回应。
我不知道爱人是在怎样一种惊恐不安的状态下拨打的。
06
到医院病房后我逐渐有了意识，睁开眼看见大夫拿着一瓶液体，要给我打点滴的时候，我浑身酸痛极力地排斥着。
一旁的爱人感到非常地不解，她眼睛红肿的厉害。爱人以为，我是工作累倒的，我是怕花钱才不治病的。
她像一个母亲哄孩子一般坐到床边将我拥入怀中，柔声细语地说道，
“身体是革命的本钱，你身体垮了，怎么来支撑这个家呢？”
她把我的手放在她将要临盆的肚子上，
“将来宝宝需要父亲，我需要丈夫，而病床上的父亲更需要你这个儿子。”
“听医生的话，赶快好起来……”
爱人脸颊上的泪水肆意流淌着，她的话像一股暖流涌入我的空荡荡的体内，一直以来我的伪坚强，像决了堤的洪水一样，喷涌而发。
我一把搂住我的爱人，痛哭流涕的像一个孩子。情绪平稳些后，我把事情的真相，向爱人坦白了。爱人有些不解，满脸的疑惑地盯着我，身旁的姐姐也一头雾水，要我解释清楚。
“我现在正在试药，不能够乱用药，我也要把自己出现的这种状况，还需要反映给上级。”
……
为了不让父亲担心，她们向父亲隐瞒了我昏迷的事情。在我昏迷的时候，医生给我做了检查，说我双肾功能有衰退的迹象。
医生在得知我有试药的病史后，又抽取了我的血液进行检测，我血液里依旧含有抗过敏药的成分。事后，医生严厉告诫我以后不能再去试药了。
当爱人知道我减肥之后，是为了试药赚取更多的薪水来补贴家用时，我的爱人并没有指责我，她反而有些自责。
她责备自己没有工作，不能与我分担生活的压力，责备自己体质不好，还要消费那么贵的营养品，责备自己一直以来，都没有发觉我的异常……
而我觉得更愧对她，让她跟我在一起过着如履薄冰的日子。
07
生活没有把我逼成勇士，是因为我从来没有一个人真正的去生活过。当生活反过来摧残我的时候，我才发现自己的无能为力。
这一突如其来的病，反而泯灭了我许多焦虑，让我体验到了真情的可贵。
病床上的我深深地反思到，这么多年以来，我所走的路，其实都是亲人们帮我谋划好的。我从来没有经过自己的努力，去获得一些什么，更没有给家人在生活上创造一丁点儿的美好。
我真正从心里上意识到，真正的幸福是没有捷径的。走捷径所得到的馈赠，在暗中早已经标好了价码，不等时间去偿还，就要用身体去偿还。
未来里我要脚踏实地的去生活，相信只有经过生活的磨砺以后，才能塑造出更好的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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