孤孤单单、冷冷清清,曼婷一个人来到咖啡店,她为自己点了一杯咖啡、一个面包。
她身患绝症——乳腺癌晚期,为了治疗自己的病,他花光了所有的积蓄。儿子已经读大学了,平时还隔三差五回来住几天,自从知道妈妈生病,他就再也没有回来过。
“您好,结账!”
“您一共消费三十元整,现金还是刷卡?”
听到三十这个数字,曼婷神情一怔,“不是二十吗?买面包送咖啡!这不是你们店搞的活动吗?”
“不好意思,美女!”收银员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,看起来比自己的儿子大不了几岁,“买面包送咖啡的活动,仅限于早餐时间!现在已经是中午了,这个咖啡和早点的不一样!”
曼婷的卡里只有二十二块钱,距离发工资还有三天,她假意在身上摸索起来,其实她自己清楚,身上一分钱现金都没有。
好半天,她充满歉意地说:“不好意思,我出门忘带钱了,下次我补给你行吗?”
小伙子盯着她,打量了几眼,面前站着一个成熟的女人,跟自己妈妈年龄差不多,面色有些憔悴,给人一种很虚弱的印象。
“我们这从来都不赊账,我们也是打工的,你自己想想办法!让别人先给你转点钱,三十块钱都没有,谁信啊!”旁边一个女店员把话接了过去,她面相尖刻,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。
“不好意思,我真的忘带了,不是故意的!”曼婷在脑海里搜索着,谁能给自己转点钱呢?跟自己的前夫开口吗?
“那你点餐之前应该看清楚了啊,这么大的字你看不见吗?”
曼婷羞愧得无地自容,她虽然算不上什么有钱人,可也没有因为十块钱而这么窘迫过。
“那行吧,这次我帮你垫上吧!”小伙子从自己的兜里掏出十块钱。旁边的女人白了他一眼,狠狠地拽拽他的袖子。
“太感谢了!谢谢你”曼婷走到门口,转身返回,“对了!我这有一张彩票,是我昨天买的,还有三天就开奖了!你拿着,就当我押在你这里!”
尖酸女人的鼻子里发出一声哼,“这玩意儿你也信,我都买过上万块钱的了,一次都没中过,你赶紧把这张废纸收起来吧。我们这个小兄弟就是比较实在,你还真拿他当傻子啊!”
小伙子伸出双手,礼貌地摆了摆,“谢谢!可是这真的不用,十块钱而已,您不用放在心上,彩票您自己收好吧!”
曼婷却执意把彩票塞进小伙子手里,并且约定,如果彩票没有中,三天之后她来还钱,如果彩票中奖了,那么她们两个人一人一半。
曼婷转身走出咖啡店,现在她身无分文,只能回家去翻一翻,家里还有什么存货,看看怎样撑过这三天。
刚刚知道自己身患绝症的时候,医院的窗户,她不打算活了。
身后一个声音喊住了她,“曼婷!不要跳,我想起来了,以前的事情我都想起来了!”
喊住她的人,是她的主治医生,也是她的第一任老公——唐文。当年唐文和曼婷离婚之后,被检查出肝癌晚期,他把大部分积蓄留给前妻和孩子,自己去瑞士安乐死。
谁知道造化弄人,从安乐仓里走出来,人没有死,却落了个大脑失忆,把以前的事情都忘记了。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,两年后,唐文的病症奇迹般地渐渐自愈了。
曼婷要跳楼的一瞬间,唐文猛然间把之前的事情都记起来了。
他们结婚七年都没有生出孩子,这事成了唐文莫大的负担,好不容易怀上了孩子,曼婷却爱上了闺蜜的男朋友——华伦,唐文跪地哀求,还是没能挽留这一段婚姻。
“老公!你终于想起我来了?我时日不多,临死前就一个愿望,咱们俩复婚好不好?能和你再做一天夫妻,我此生也没有遗憾了!”
可是,唐文拒绝了。
“你让我抱抱你,陪陪你,我都可以做到,但是和你结婚,就得我和的老婆离婚,她是无辜的,我不能为了让你不受伤害,而去伤害另外一个女人,你原谅我!”
三天之后,奖票开奖了,曼婷坐在电视机前,她已经三天没过饱饭了。
对于彩票的结果,她并没有抱太大希望,人之将死,要钱有什么用,比她有钱的人多了去呢,还不是一个一个死去。几个亿的身家,也买不来一寸健康的器官。
可命运似乎故意跟她开玩笑,明明不抱任何希望,开出来的号码偏偏一一相符,“特选号码——7!”
直到电视里报出最后一个好吗,曼婷一下子瘫倒在地上,完了!我中了!头等奖,五百万!老天爷这是跟自己开什么玩笑呢?
她摸索着寻找那张彩票,这才想起,彩票在那咖啡店小伙子手里呢,她给自己的儿子打了一个电话,“金宝!妈中奖了,头等奖!五百万呢!扣除税款,还有四百万,你回来一趟行吗?”
看在钱的份上,金宝同意了,前提条件是四百万给自己一半——两百万。曼婷迟疑了一下,还是同意了。
“小伙子,我给你那张彩票呢?你放哪了?”曼婷飞快地冲进咖啡店。
“什么彩票?”小伙子早就忘了这件事,也忘了这个人。
“彩票、彩票,你忘了我给你的,中奖了,咱俩一人二百万,我说话算数,你发财了,以后不用打工了!”曼婷焦急地盯着小伙子。
他却茫然地摸着自己的兜,来回翻了几遍,“在我这吗?我怎么不记得,你没给过我啊!再说哪那么巧就中奖了,你骗谁呢?”
曼婷明白了,这个看似纯良的小男孩,知道彩票中奖后,把彩票藏了起来,他想独吞四百万。果不其然,金钱是最好的试金石,在金钱面前,没有一个人能不为所动,每个人的内心深处,都是这么丑恶。
“头等奖!五百万!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呢?你给我找!”曼婷的声音近乎疯狂,她声嘶力竭地喊着,“当时我说的是一人一半、一人一半!我的那一半呢?做人不能太贪心呐!”
曼婷在乎这钱,主要是为了再见见儿子,她从小到大亏欠儿子太多了。她带着孩子改嫁过两次,孩子早就变得乖张叛逆。
“你这个人,有病吧,出去!出去!”
“行!你等着!我报警!”
警察很快来到了咖啡店,想调取店内监控,却发现监控离得比较远,正好在曼婷的身后,什么都没有拍到。
“那张彩票到底是谁的?她有没有给过你彩票?”
面对警察的询问,小伙子轻轻地摇了摇头,把目光转向一边。
“行!行!算我看错你了!”曼婷狠狠地扇了自己两个耳光,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咖啡店,她不知道回去怎么跟儿子解释,盛怒之下的儿子会不会打自己呢?打死了也好,反正自己这辈子欠他的,就当一块还了吧。
曼婷走后,小伙子等警察离开,飞快地冲回自己的出租屋,连班都不上了。“梦梦、梦梦,我放在抽屉里那张彩票呢?梦梦!”
他翻遍了抽屉,唯独不见那张彩票,喊破了喉咙也没有人应答,他的未婚妻拿着彩票远走高飞了。两个人已经约定好了,下个月就领证、结婚。
没想到,一切的算计,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。
“你放心吧,生命体征平稳,没什么变化!”
“可我感觉他不大对,要不要叫医生来看一眼?”
“叫什么医生,我就是医生,是你妈的主治医生!”
这是十几年后,唐文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儿子,上次见的时候,他还是个四岁的小孩。金宝并不知道,眼前的这个人,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,他知道自己父亲的名字,但是从来都没有见过。
“我还是觉得不太对,她好像不行了,她好像受了严重的刺激!”
金宝赶回到家里,发现妈妈已经昏倒在床上,怎么呼唤都没有反应,就医院。
“受刺激?她受的最大的刺激就是你,你现在是她唯一的亲人,她生病两个多月了,我怎医院?”
金宝没想到医生这么质问自己,“你管得着吗?你是医生还是我爸?她从小到大都没管过我,跟一个比她小9岁的男人结婚,整天把我扔在家里,四岁的时候还差点走丢了,我差点就成了流浪儿你知道吗?”
唐文没想到儿子遭受过这么多,内心也是五味杂陈,“可她是你妈,没有她你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?”
“停停停!别跟我讲这些,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,跟我商量过吗?我要怎么做?拆骨还父,拆肉还母吗?跟哪吒学吗?呸!”
唐文知道,他们之间的隔阂已经非常深了,不是几句话可以化解开的,“我不是这个意思,你陪陪她,关心关心她总是可以的吧?”
“陪陪她?我想让她陪的时候,她陪我了吗?还不是跟小男生在亲亲我我!”
仇恨和报复的种子很早就埋下了,妈妈找比自己小9岁的男朋友,金宝就找比自己大10多岁的女朋友。你不顾羞耻,我要什么脸面?
“滴滴滴——”仪器上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,打断了唐文和金宝的对话。曼婷的心跳和血压变得极其不稳定。
一分钟之后,心电图开始越来越平缓,逐渐趋于一条直线。
“曼婷!你坚持住!你别死!我们一家三口好不容易才到一起!”唐文情急之下,喊出了实话。他喊来了护士,给曼婷打了强心针,紧跟着插管、电击……
金宝这才看清楚,唐文的胸前挂着一张卡片,卡片上写着几个字,外科主治医师——唐文!
“你!你是唐文,你是我爸——你没死——”金宝的双手颤抖起来。
唐文把他推出手术室,“你在外面给我等着,我去救你妈!”
站在手术室外的金宝,猛然间跪在地上,他叛逆、他混球,可是父子连心、母子同性。他跪在地上祈祷,“爸!救救我妈,你一定要把她救活!一定要把她救活!”
……